※正常向，主RR
※背景為現代架空，有自創角
※不適者勿入
Blue birds
【1】
她一向都是擁有很多面具的人。
不，更確切來說，她是一個帶著面具生活的女人。
她擁有不止一個名字、不止一種身分。
不止。
她是個完美的演員。
※
她穿上了令人著魔的緊身黑色緞質禮服。腳上蹬著的那雙細跟銀色高跟鞋，將她白皙修長的雙腿襯得更加動人。
像白金色長髮輕柔的垂下，尾端稍稍被電棒捲出一個優雅的弧度，耳垂上晃著的是一對寶藍色、冷冽的玉石耳環。她吹了吹手上擦了不久的朱紅指甲油，對著鏡子眨了眨帶了變色隱形眼鏡的瞳眸。
眼瞳呈現一種難以言喻、偏紫的柔和藍色。
此時此刻，她的名字叫做伊麗莎白‧伊耶科娃。來自俄羅斯邊境，職業──酒店公關小姐。
她從容地邁出了熙來攘往的車站廁所，不同顏色的備用隱形眼鏡、可以隨時改變裝扮的化妝盒連同她最愛的輕便連身防水衣，正藏在她那個看似不大的隨身名牌包包裡（她當然在內裏做了點手腳，以便不會穿幫）。
袋子的夾層裡除了兩支最新款的手機之外，還有一把藏得極為隱密的制式手槍，以及數個偽裝成粉餅盒的彈匣（對於一個美貌的酒店公關握有槍還能解釋成自衛，然而加上一兩 打的子彈？正常人都會覺得奇怪吧？）。
一輛漆黑的車子就停在地下道出口的轉角，她嘴角掛著輕柔的笑容，上車。
※
「今天好嗎？Hawk？」帶著墨鏡的司機從後照鏡瞄著她，耳朵上連著白色耳機，一身行頭的打扮就如同保鑣。
「狀況很不錯。」她心不在焉地對著手鏡，擦掉不小心塗太厚、不甚均勻的口紅漬，「對了，我請你順便帶來的東西呢？」
「在妳左手邊的置物箱。」男子在路口踩了剎車，「對了，Boss要我提醒妳，那個藥效挺強的，尤其混在酒裡，一不小心可能會……」
「死亡。」她打開牛皮紙袋的袋口，像是在確認什麼，「綠燈了，你如果動作太慢，我會遲到的。」
她盯著車上的時鐘顯示器，之後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，「你最好在十分鐘內趕到。」
「知道了──。」男子嘆了口氣，「那麼，先祝妳今天一如往常地順利咯！」
※
她翹著腳，在沙發上冷冷地看著倒在大床上不省人事的男人。
一邊盯著其中一支、沒有貼著亮晶晶水鑽或掛上任何吊飾的手機。螢幕上好不容易出現了她所等待的簡訊。
『十五分鐘之後，Wolf和 Snake 會抵達那裏接手。』
她先是看著手機顯示的時間，接著按下簡訊刪除鍵。
拉了拉滑下的浴袍，她決定要利用這十五分鐘好好淋個浴，把身上噁心的酒味和男人身上濃郁地令人作噁的古龍水味通通洗去。
順便將對頭髮上有亮白效果的髮劑洗乾淨。
她確定了男人正緩緩呼吸的脈搏後，逕自扛著袋子走進那間豪華總統套房的高級浴室。
十分鐘之後，從浴室出來的是一頭火紅短髮的女孩，帶著不透明的大墨鏡，然而身上所穿的那套黑色防水緊身衣，卻帶著一種專業不過的冷酷氣息。
門鈴響了，她從貓眼裏側檢查門外的人後，才將鍊條打開。
「這是您點的客房服務。」一位年輕的侍者微笑，推著餐車進門。
※
「你確定餐車裝的下這人嗎？他可是比上個月的傢伙重了好幾十公斤 耶，Wolf？」她將墨鏡滑下鼻樑，皺眉的望著侍者。
「難道妳期待Snake推著『清潔車』進來嗎？」侍者卸下了笑容，就事論事的說，「對了，妳的大衣和高筒靴我都幫妳帶來了。」
叫作Wolf的男人從餐車底下拿出了厚厚的雪白皮草大衣和一雙長靴，於是她順勢將換下來的衣物和鞋子扔進餐車底下，在穿上長靴後，便幫助Wolf將床上不省人事的大傢伙，努力塞進小小的餐車。
「這傢伙還真不是普通重的！」Wolf忍不住抹去臉上的汗水，抱怨著，「肥死了！」
「可不是嗎？和他賣出的情報以及得到的金錢一樣重。」她嘲諷似地調侃，「辛苦你了，Wolf──。」
「妳也是辛苦了，Hawk。」
【2】
她慵懶地伸了伸懶腰，陽光和煦地灑在加大的雙人床上。她舉起右手，輕輕將紗罩微微掀開一角，與這麼少女夢幻般的床相當不搭的電子鐘，此時正在鋪著蕾絲的床頭前，閃著微弱的綠光。她打了個呵欠，坐了起來，之後盯著時鐘看了好一會兒，才拿起擱置在床頭的手機，然後走到同樣也大得驚人的浴室泡澡。
柔軟的香氛泡澡劑舒緩了這個月來繃緊的肌膚，她滿足地將自己埋在泡沫裡。同樣款式的電子鐘在浴缸的邊角也擺置了一個，微微弱弱的滴喀聲，正提醒她的主人現在才剛過中午。
「好久沒睡這麼晚了──」她讓全身放鬆，邊玩弄著浴缸裡的泡沫。
手機微微的發出收到簡訊的震動聲，於是她拿了在手機底下的小毛巾，擦了擦手，滑開手機屏幕鎖。
『妳可以擁有三個禮拜的長假；禮服和鞋子都交給夫人拿去乾洗了，幾天後將會以畫展包裹名義的方式送到。S。』
她知道是代號Snake的女孩寄來的，她嘆了一口氣，接下來是換她們有的忙了。
一樣按照習慣刪除了郵件，她躺回浴缸，想著幾乎完全被遺忘的『畫展』。
那是屬於另一個，名叫做莉莎‧古拉曼的女孩的畫展。
※
空蕩蕩的房子扣除掉一樓的畫室以及滿滿的藝術創作品（外加一間她不常用的鋼琴房），剩下大得嚇人的二樓就是她的廚房兼臥室（然而她大部分的時間都不會使用，畢竟她睡在飯店或共同宿舍的機率，都比待在家裡高出許多）。
因此只有休假時，她才會使用到二樓的寢室。
她從冰箱裡取出新鮮的食材，做了份豐富營養的早午餐犒賞自己（雖然她不常待在家裡，但是身為大企業董事長的外祖父，總會派人來定期『更新』她的冰箱）。很久沒用的咖啡機正愉快的噗嚕噗嚕冒著白煙。她邊哼起輕快的小調。邊盯著今天的早報，一邊享用著熱騰騰的炒蛋。
『被列為重要通緝犯的●●，昨晚被捕！』
頭條上白紙黑字，清清楚楚地印著。
她迅速瀏覽了一下內容，暗自笑了起來。
整篇報導完全沒提到是怎麼逮到那位貪汙判國的『前參議員』，只是條列出他可能犯下的罪狀、以及可能的共犯，那些會牽涉到的國家機密的事情，一概封口。
「那些自以為報導真相的記者呀！」她諷刺的，低聲對自己說，並啜了一口溫熱的咖啡。
她迅速瀏覽了其他版面，對藝文版在角落的其中一則預告嚇了一跳。
『下周專訪預告：大企業孫女的畫展』
她愣幾秒鐘，才猛然想起在另一本行事曆上的標註。
那天外祖父還特別交代她，太陽報的記者會在這幾天來訪，要記得把時間空出來。
她強烈懷疑Boss突然送給她這個長假，有部分的原因肯定是這個。
揉了揉太陽穴，她嘆了一口氣。
「莉莎姐，妳還真的挺討厭記者耶！」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，她趕忙回頭。
視線落在附近一張鳥巢型的家具沙發。發出聲音的女孩正翹著腳，一雙眼睛從書中探出來。
「妳什麼時候進來的？」她有點生氣地皺著眉。
「在妳泡咖啡的時候。」將一頭黑髮梳成髻的女孩眨了眨眼，推了推眼鏡。
「妳沒用鑰匙，表示是Kitten幫妳的囉？」她臉色不悅地瞪著露出調皮微笑的『不速之客』。
「拜託，這裡有一部分是我的工作室耶！再怎麼說，設有警報的位置我可是瞭然於心，用不著那個驚悚的『駭客』溫莉幫忙啦！」她搖了搖食指。
莉莎投降似地嘆了口氣「妳還沒吃早餐吧？要不要喝點咖啡？」
「嘿嘿、那我就不客氣了。」女孩放下書，像貓咪一樣伸長懶腰。
「還真是不折不扣的狐狸呀，Alopex小姐─」她低語咕噥。
「彼此彼此囉！永遠美麗的鷹之殺手──莉莎姊！」女孩微笑，「還有，莉莎姊要記得，不是任務的時候要叫我的『名字』，不然到時候多事的記者發現，會有很多麻煩的！」
女孩啜了一口咖啡，說。
「知道了，璱蕾娜。」莉莎點了點頭，走到流理台清洗盤子。
「對了──我已經按照古拉曼老先生的吩咐，把要參展的作品挑出來了。今天主要就是要帶DM過來給妳確認。」璱蕾娜慌忙拿起手邊的袋子，將一本塞滿各種文件的厚重資料夾遞給她。
「噢、妳用好了呀？」她有點詫異，「其實這種東西我這幾天來用就……」
「來不及的。」璱蕾娜嚴肅地接口，「太陽報的記者慣例都會準備幾個關於參展作品的問題。如果沒有準備好萬全的答案，會讓他們起心的，總不能都由我來打Pass吧？」
「Kitten濫用職權侵入太陽報的保全系統了？」她一邊翻著資料夾，一邊隨口問著。
不然怎麼會知道那名記者想問什麼。
「溫莉才沒濫用職權咧！」璱蕾娜不滿地替她平反，「沒辦法呀！誰叫太陽報的記者們有幾個第六感特別準，要是我們的身分被懷疑，Boss肯定會氣到弭平整個歐洲。」
「也是啦──」莉莎只能贊同，「還是審慎點比較好。」
「另外，有件事要告訴妳，我們的眼線──聖誕節夫人的『兒子』，也在那裏工作唷！」璱蕾娜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手指。
「夫人有『兒子』？」莉莎啪地一聲，闔上資料夾，錯愕地盯著她。
怪了，她在那間酒店兼差這麼久了，怎麼都不知道原來夫人有兒子？
「唉呀，正確來說是『收養的』兒子。」璱蕾娜淡淡地解釋，「噢，不過別緊張，他是負責跑社會線的，所以沒有意外的話，不是他來啦！」
她若有所指地彈了一下今天報紙的頭條，「妳看，這篇就是他的『傑作』！」
莉莎心裡微微發窘。
噢，原來那個愚蠢的頭條是他寫的。
「總之，待會我們要出發到大藝術館的三樓畫廊，古拉曼大小姐的動作可要快一點唷！」
璱蕾娜斜眼盯著莉莎的桃花心木色澤的眼睛，淡淡地笑著。
【3】
莉莎‧古拉曼甩了甩紮成馬尾的褐棕色秀髮，一副平光眼鏡架在她的鼻頭。柔和卻帶著不苟嚴肅的亮棕色眼眸，正仔細地聆聽畫展的佈置細節；一旁的璱蕾娜則在手中的Sketch本上塗鴉，把一些重點做詳細的整理。
莉莎對著扛著大型畫作的的工人指示一番，又交代好燈光和每件展覽品的位置，最後才對著大藝術館的人員說，「那麼今天先到這理吧！」
一整個下午過去了，圓滿的夕陽在地平線的那一端，溫柔地下沉。
「管家伯伯說，記者已在外面等著採訪。」璱蕾娜斷然闔上了空白素寫本，將短褲上的灰塵拍乾淨。
「知道了。」莉莎以同樣的動作，將駝色長褲上附著的髒東西弄乾淨，然後和她並肩朝著工作人員替她們安排的會客室前進。
※
休斯正襟危坐的在會客室的僵硬沙發上。
老實說他很不喜歡跟公眾人物打交道，何況是位很不像公眾人物的公眾人物。
早先聽說古拉曼企業的外孫女是個不折不扣的冰山女王，幾乎都是關在那棟私人的豪華大宅邸裡頭作畫。除了跟她一起開畫展和經營工作室的福克斯小姐外，也沒有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。至於出身的城鎮和詳細的生長背景，那更是什麼也查不太到。唯一知道的只有父母在國外意外身亡後，過了些許年才被古拉曼董事長找回來。
他毫不懷疑，眼前這位小姐之所以能在藝術界闖出名堂，絕對是靠著外祖父的財力和權勢。
「您好，我是璱蕾娜‧福克斯。」首先向他伸出手的，是那名身形較為嬌小的黑髮女孩。
「久仰大名，我是太陽報藝文版的記者──馬斯‧休斯。」他俐落地遞出名片，掛著一抹笑容，「那麼恕我冒昧，另一位小姐想必就是……？」
「我是莉莎‧古拉曼。」莉莎從容地伸出了手，「您好，很高興見到您，休斯先生。」
休斯打量著穿著休閒服的古拉曼小姐，他終於明白，所謂不像千金大小姐的大小姐，到底是什麼樣子。對方渾身散發的俐落精明，反倒讓人覺得像是個律師或者是在華爾街的那群，然而身上隨性又有個性的打扮，卻又帶著那麼一點藝術家的味道。
璱蕾娜盯著眼前的記者幾秒，決定打斷屬於他的沉思與靜默，「那麼，休斯先生看過了作品集嗎？」
休斯頓了一會，趕緊答話，「呃、是之前福克斯小姐寄到報社的本子吧？」他緊張地微笑，「有、我看過了。那關於這個部分……」
「既然看過了，那我們就趕快開始吧？！」莉莎優雅地端起在桌上替她們準備的熱茶，輕啜了一口，露出天真無辜的可愛笑容。
於是太陽報的記者──馬斯‧休斯頓時僵硬的石化了。
「呃、是……。」
璱蕾娜只能在心中默默感嘆。就是因為Hawk是如此出色地扮演好每種角色、渾身的優雅和自信讓人移不開視線，才會成為組織中最有力的存在。
也是完成任務次數最多的完美存在。
※
「呼──終於可以泡澡，真是舒服呀！」璱蕾娜躺在浴缸裡，熱呼呼的毛巾攤在額頭上，摘下眼鏡的臉龐此時正滿足的玩弄著周遭的熱氣。
「妳這個禮拜也休假呀？」莉莎在一旁將濕漉漉的金色長髮高高盤起，隨口問。
「當然，妳以為Boss會忘記放我假嗎？再說，在總部待命的還有溫莉以及『Queen of the Ice』耶！」她邊說邊露出有點害怕神色，將臉沉到水裡。
「呵呵──」莉莎忍不住微笑，「雖然大家都說古拉曼企業的千金是冰雪女王，不過再怎麼說，我的威嚴還比不上可怕的奧莉薇嘛！」
「討厭。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有多怕她。」璱蕾娜皺著眉，吐了吐舌頭，「敢這樣直呼她名字的也只有妳吧？莉莎姐。」
「她雖然嚴格，劍術高超加上嘴上不饒人之外，其實也是很厲害的角色，能從她身上學到很多有用的東西呢！」她順勢彈了一下璱蕾娜的額頭。
「很痛耶！」她大聲抱怨。
「不過說真的，妳今天有跟總部聯絡嗎？要她們查一查今天那位記者。」莉莎收起了打打鬧鬧的頑皮表情，很嚴肅地問。
「當然，他問到那種問題，我就想他一定是那群『直覺特別強』的其中之一。」璱蕾娜嘆了一口氣，「今天我終於理解培訓手冊上那句經典名言了──『最討厭直覺很準的普通人』。」
「注意到那種細節還真的不是普通麻煩。」莉莎回想起稍早的訪談內容。
我發現您的作品都呈現出一種弔詭、怎麼說……可能是我自己本身解讀的感覺吧！？一直有一種不安的悸動和扭曲，感覺每一樣作品都被蒙上一層紗。人家都說，作品是呈現一名作者的心境。那麼我想請問您，創造出這樣的作品，是否跟小時候的創傷有關？還是跟現在的生活有關呢？
那位記者透過鼻樑上的眼鏡，犀利地像是看穿了她內心最深層的秘密。
然而，那卻是第一次，她的腦袋想不出任何理由搪塞，只能以傻呼呼的無辜笑容回應。要不是有璱蕾娜在一旁圓場，她甚至懷疑自己會這麼傻笑下去，直到永遠。
照理說，那位記者不可能這麼感同身受、並了解那些作品的。
但他卻看到了、那些背後真正隱藏的含意。
她最討厭被看穿。
不只是因為自己的工作，也是因為她是仰賴著那些面具，而存活到此時此刻。
對她來說，扮演好那些角色，是她活著的唯一理由。
（TBC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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